2009年11月17日 星期二

情是熱的,理是冷的

「無論是多麼諳熟的哲理,也無法消除所愛的人去世帶來的悲哀。無論怎樣的哲理,怎樣的真誠,怎樣的堅韌,怎樣的柔情,也無法排遣這種悲哀。我們唯一能做到的,就是從這片悲哀中掙脫出來,並從中領悟某種哲理。而領悟後的任何哲理,在繼之而來的意外悲哀面前,又是那樣軟弱無力……」
這是村上春樹在他的早年小說《挪威的森林》中的一段喟嘆──面對摯愛的戀人直子自殺身死後的喟嘆。這書我在十多年前讀過,開始看幾頁就一直追讀下去。在寂寞而又心緒欠佳的時候,不想看新電影,寧可重看已熟悉而又有味道的老電影;不想讀新書,寧可讀一些已讀過的有印象的老書。《挪威的森林》不算老書,在日本問世才二十年左右,不過不斷重印,連中譯本也是一再修訂重出。我這次讀的是大陸○七年的譯本。
讀到小說最後一章,第一人稱「我」的戀人直子死了。「我」逃避現實社會,獨自出外流浪,不想見人,也不想與人交談,對人生自暴自棄,那種生不如死的況味,若非親歷其境,是很難寫出來的。這本小說出版那年,村上三十八歲,就有這樣體會,而我直到七十多歲,才有這種經驗。
人類的種種哲理,包括宗教哲理在內,大都同生死相關。因為人的悲劇,就是一出生就要慢慢步向死亡。死是任何人都無法迴避的。在死亡面前,最富與最窮的人都是平等的。種種哲理,許多人都多少懂一點。我因讀這方面的書(包括文學作品和哲學著作)較多,也許在道理上比普通人知道得多一些。但道理歸道理,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,哲理是軟弱無力的,它無法排遣悲哀。因為人是感情動物。情是熱的,而理則是冷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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